下午,采购完药材的姜亦依,带着儿子按原先计划推迟地去了沈家庄。
沈家庄今晨出现了一具尸体,只是尸体是从水中打捞出来的,已经出现巨人观现象,被浸泡得难掩臭味,味散十里。
膨胀的尸身发白发绿,皮肤皱得像是落入水里的纸,脆弱得一捏似乎就要破了。
围观的村民见状,有人脸色发白,很快呕吐声此起彼伏,大家都离得远远的,这味道实在是让人一辈子难以忘怀。
姜亦依两辈子加起来解剖的尸体超过了五千具,早已对这些味道免疫了。
姜小渊还是有点受不了这样的腐烂的恶臭,捏住了鼻子,只是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还是好奇地打量着尸体。
农捕快对姜亦依解释道:“尸体是一位妇女早晨搓衣服的时候发现的,打捞上来之后就没人再碰过,就等着您过来了。”
姜小渊弯腰观察了一下,“在水里泡了有几天了吧。”
姜亦依正在全副武装后,闻言偏头看着姜小渊,“仔细说说是几天?”
农捕快面色古怪地摇摇头,这对父子真是可怕。
他看这具尸体今天怕是都吃不下饭了,姜亦依还能拿这个考验儿子。
姜小渊抿唇,认真分析:“现在是十月天,最近天气偏凉,尸体手足皮肤和头发完全脱落,眼球突出,舌头外伸,四肢发肿,胸腹膨胀,颅骨部外露,面部已经看不清楚了,出现腐败巨人观现象,应该死了有一个多月?”
姜亦依弯唇,摸了摸他的脑袋,“不错,不过你是不是忘了,一周前的天气还很热?”
“啊对,是这几天天气才变凉快的,那就是死了不到一个月?”姜小渊一拍小脑袋瓜。
姜亦依目光落在尸体身上,“尸身已经高度腐败,部分尸蜡化,大概率有一个月。”
说完这句话,她弯腰开始进行解剖。
“死者,女,15~18岁,身高六尺七寸,死因......异物堵塞呼吸道,窒息而亡,喉间肿大出血,手脚有青紫色的勒痕,死前被捆绑过。”
饶是衙役们跟着姜亦依解剖有一年多了,可每回听到她语气平常如在说这块肉味道不错时,都不禁钦佩不已。
这也就罢了,江仵作的儿子也绝非池中物。
五岁的奶娃娃跟在旁边看得认真,对着一具面目全非、令人作呕的尸体,竟还好奇地凑近了几分,仔细观察,丝毫没有不适感。
每回看到姜小渊认真的样子,衙役们都会竭尽全力憋住胃里向上翻涌的恶心。
他们总不能连娃娃都不如!
然而这翻腾的恶心感在姜亦依剖开尸体胃部,夹出一坨漆黑且软巴巴的发肿物时达到了顶峰。
“这是什么?”嘴快的衙役一边问,一边想吐。
这味儿......当真是终身难忘。
姜亦依将这被泡发得恶臭滚滚的异物放进盘中,眼神凝重。
回答的语气都有些沉重:“老鼠。”
“呕————”
方才还死死憋着的衙役们彻底忍不住了。
那竟是老鼠!
老鼠尸体本就腥臭无比,经过泡发腐烂,这味道更是一言难尽。
衙役们将这一天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了,也没压下那股子反胃的感觉。
尤其想想,这老鼠竟然还整只在人的肚子里......
那画面一旦浮现在脑海中,呕吐的人恨不得晕过去,这样便可以立马被人抬着逃离此地。
围观的百姓们也受不了了,飞快逃离。
死人的热闹也没什么好看的,尤其是这么恶心的画面,今晚他们沈家庄怕是都没人想吃肉了。
“这人肚子里怎么会出现一整只老鼠呢?她这是生吞下去的?”姜小渊歪头,不解地问。
姜亦依:“谁说只有一只?......是三只。”
“呕呕呕......”
衙役和围观的人都吐出了酸水。
姜亦依解剖完,心始终悬着。
尸体看不出患了鼠疫,但这几只老鼠有没有携带病毒就不好说了。
被扔在水里,若是携带了病毒,还被人喝了......后果不堪设想。
最重要的是,这具尸体已经死了一个多月。
若是鼠疫从一个月之前就开始了,那患鼠疫的百姓得有多少个?
叮嘱大家最近不要喝河里的水,姜亦依去洗手时,用容器将河水盛起。
水有没有问题,可以试验一下。
可惜这个时候实验设备不充足,不然还能查出具体病菌。
但尸体分明是被强行咽下三只老鼠,甚至连咀嚼的动作都不曾有,难说会不会有预谋。
她再看看河道的方向,思考了一下地图。
如果尸体是从潭州飘过来的,倒也是顺流而下。
姜亦依一时走神,站起来时踩着的石头和鞋突然打滑,她整个人往水里扑去。
“爹!”
姜小渊瞪大眼睛,正要冲过去保护娘亲,一道身影率先出现在姜亦依身后。
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胳膊,将她往岸边方向拉去。
姜亦依被拽,惯性使然,撞到了男人胸前。
清冽的气息钻进鼻间的瞬间,姜亦依心下一跳,抬眸对上夙沧墨幽沉探究的眼睛,立即甩开他的手后退两步。
背在身后的手,胳膊悄无声息地摩擦了一下自己的衣服,似要把男人残留在胳膊上的温度和气味蹭掉。
她穿得单薄,那温度也更深刻。
晦气晦气。
下午出来想着应当不会遇到他,她没喷香水。
她自制的那瓶香水虽然浓郁,可散得也快,现在几乎已经散没了。
但愿她刚刚沾染上的尸臭味能够遮掩住她身上自己的味道。
姜亦依第一次庆幸这尸体味道这么不好闻。
就是不知道这位主怎么跑到这里凑热闹了?下回还是谨慎一些,出门就喷一喷。
就是这花香味如果掺杂着尸体腐烂的恶臭味,可能会更加不好闻。
“多谢。”姜亦依面上保持镇静,微笑道谢。
夙沧墨收回手,没注意到她的动作,却微微皱了皱眉头。
这江仵作实在是他见过最瘦弱的男人。
一个男人......胳膊这么细,似乎一点肌肉都没有。
他一手掌握还有空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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